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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兩心相悅才長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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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,沒什麽。”水朵朵慌亂地避過話題。其實,她想,大齊最恨她的無非蘭姑一人,最希望她離開師父也只有蘭姑一人。既然如此,這所謂的刺客也就顯而易見。

水朵朵愁眉不展,一旁的林宇風更是怔怔地望著她,他暗自揣測。她面前這個女孩子的身份可能不是那麽簡單。時而大大咧咧,時而安靜沈默。這樣變幻莫測的情緒不可能隨隨便便就養成的。

“小風,剛剛你在馬車裏同我說得話還算不算數?”又是出人意料的開顏。

林宇風明眸一閃,心慌問道:“馬車裏說過的話,什麽話?”

“就是你說要讓我去你山莊玩的?”近到身前,水朵朵挑了挑眉,捏著拳頭恨恨地說道,“才這麽一小會兒,你竟然給忘啦!太過分了。”

“哦,我說過?”林宇風故意地翻了翻白眼,邊想邊拍額,繼續反問,“朵朵,我真說過?”水朵朵揚臂食指從袖中拿出,跺腳大叫著點了點頭。

“你不會等不急了吧?”

“說實話,的確等不及了,不過,是它等不急了。”林宇風視線一轉,看著水朵朵修長瑩白的食指從身前滑下,指著肚子。他楞了楞,蒙上重重笑意。隨之側身吩咐子鷹先行離去,自己則隨後跟上。

子鷹躍上馬背,一拉僵繩奔了出去,十裏之後,還能聽見那黑馬在風中長嘶的吼叫。

遠山郁郁蔥蘢,猶見白雪消融的跡象。三人相視一笑,也上馬慢慢前進在大道之上。

寒冷深重的府邸終於迎來初春的快意。

千面也常常離了那不見天日的書房,到院中久坐。

府中下人慵懶的模樣也逐漸改變,有時還會聚集在某個院落,在背後竊竊私語。不過這些私語卻不能傳到蘭姑的耳裏,否則又會如同當初的兩個女婢,不說被打得個鼻青臉腫,先是這一生伺候人的活計都被人給撤了。撤得一絲不茍,微風掠過時還能看見沾在衣服上的血絲。那一幕牢牢刻在他們的心中,府中女主人的威嚴頓時如疾速長成的藤蔓,一條一絲將他們歡喜流言蜚語的個性迅速抹殺。

此間,無人敢犯。唯有幾個礙不住寂寞的,逮住機會就將視線調離到了男主人身上。

千面坐於院中水榭處,閑倚在凳子上,眉開眼笑地望著自己手中捏就的泥人,他自言自語,也不知道那孩子到底回來了沒有?一邊說話還一邊搖頭苦笑,直到覺察到身後有人,他才慢慢斜眼看去,艷麗的紅影徑直從他身旁走過,臨到碧波輕盈的湖面時,沙啞的聲音才沈沈響起。

“我還以為你會一直躲在書房裏,不打算出來了?”蘭姑的冷眸悠悠而過,視線定在千面放於膝蓋處的泥人時,她又是一恍惚的震驚,很快便垂下視線,十指交錯一會兒就要快步離去。從旁邁步時,千面伸手握住了她,對蘭姑近似乞求商量的口吻說:“朵朵不久就要回來,為夫打算將她接到府裏!”

“相公這話是什麽意思?”蘭姑扭頭盯著被千面握住的手腕。

“沒什麽,只是覺得這事該跟你商量一下。朵朵離開的這一個多月裏,也不知道是什麽樣了,做為師父總盼望她過得好。”千面知道,蘭姑與朵朵之間的隔閡因他而起,所以說出來的話多半在意到了蘭姑的心思。

蘭姑轉身看了過來,端出笑意,故作大方柔聲說:“朵朵這孩子的確離開好久了,不如將她接回來,也好歹讓我們一家團圓。”千面豁地起身望著她,伸手將泥人放置懷中。

可是在這樣的時刻,他同她說的,只是那連一個外人都不及的謝謝二字。他從未對她說過謝謝,不太適應的蘭姑僵著身體,只看著身前的男人細心地拿過桌前的泥人,細心地放於袖中,然後一言不發地忽略她走出院落。那麽俊逸挺拔的背影,只有一個聲音在四處回蕩。

對,謝謝,謝謝。僅僅兩個字就將她拉入了低谷,湖面上泛著冷艷的水光乃至風聲輕拂的脆響。

原本以為,他不知道水朵朵回齊一事,原本以為可以誆騙他,然後在慢慢籌劃計策。原本以為水朵朵可以永遠不歸齊。可惜,事實難料,所有的夢想霎那幻滅,升起的希望在心裏打了一個轉又突地直入湖底。

她失聲在千面背後喝道:“是不是我在你的心裏永遠不及水朵朵,是不是就算我嫁給了你,也永遠入不了你的心?”

千面的步子頓住,他不知如何回答。一雙素手忽地從腰際攏出了他,十指緊緊地扣住,仿佛用盡了全力。她在他寬闊的背脊,低聲說道:“相公,你知不知道,我蘭姑什麽都不想要,只是……以前我雖沒有嫁給你,你卻義無反顧地需要我,相信我。可是現在你怎麽變了呢?”她熱淚滾燙的臉緊緊地貼在千面的後背。

不遠角落偷窺的下人頓時沒了興致,四下也便散去了。

他撥了她的手,輕輕握住,然後轉身撫上蘭姑的肩膀。“那我們一起去把朵朵接回來吧,你都說了要一家團圓的。”

蘭姑看著他真誠以待的眉目,想了想,垂頭道:“朵朵一向愛我做的菜,既然她快回來了,我這個做師娘的是該給她做點好吃的。朵朵還是由相公把她接回來吧!”

他楞怔片刻,答應了一個好。

“你永遠也不知道我想要什麽,我想得到什麽,你不同我發怒只是因為你娶了我,我是你名義上的妻是麽?”蘭姑冷笑,回過了身。卻與身後望著她的墨夷四目相對,她顫身退後,自我解釋道:“他,他是……想要告訴我朵……朵朵的消息?”

墨夷不願相逼,拿劍走至身前,瞅著蘭姑,恭敬地說:“主公另有派人前去。”

“什麽?”蘭姑吃驚。

“他好像發現了我的身份。所以私底下早就派人打探得知了水朵朵的下落。”墨夷拱手,語氣裏盡是內疚。

蘭姑假笑了一聲,安慰他:“墨哥哥,你不用在意。被他那樣的人發覺,實屬正常。”

墨夷繃緊了臉:“可是,可是以後他就……”

蘭姑驀然打斷他:“可是……可是他以後不會相信我了,是麽?呵呵,不相信也好。從前我一直任由著他糊弄,現在不會了,以後更不會了。”墨夷拱起的雙肩顫抖得厲害,他看著她清秀的眉目現出幾絲狠色,他聽見她說,是我的誰也搶不走,任何女人都是。

他握劍的手溢出層層汗漬,看著這個從前喜笑顏開的心上人,心底開始劇烈地疼痛起來,他很害怕某一天,她會變成那樣,徹底因為那個男人違背了自己的意願,甚至後悔一生。

“墨哥哥,有個問題,我想問你。”蘭姑繞過他,扭轉了頭,“一個人要是喝了墮胎藥,是不是會很痛?”

哐當一聲,配劍掉地,他一把拉住她,急道:“凝妹,你難道?”他攬住她,身體不住地顫抖:“凝妹,你不要拿自己的生命賭,你一向不是最聽墨哥哥的話麽,你不是答應過我要好好愛護自己麽?”

懷中的笑聲飄忽不定,蘭姑也輕輕攬住了他,一上一下地拍著他的肩膀作出回應。她呵呵兩笑,貼著他的耳際:“墨哥哥,以後凝兒不會讓你擔心了,永遠也不會了。”說完從他的懷中滑出,將青絲捋過自己的耳後,嘴角掛著一絲淺笑,拂袖從院中走過。她大紅的裙擺鮮艷妖嬈,背影纖瘦蒼蒼。

他的妹妹,他的小姐,他的心上人到底會變成個什麽樣子?

春意闌珊,遍地芳花。這日,原本計算好的日子終究只是空夢一場。佇立城墻背手觀望的千面根本沒能等到他想見的人,那位讓他心潮澎湃的女徒兒水朵朵始終沒能抓住。

以前他一直覺得畢生最重要的東西就是自由,不受世俗束縛,想要什麽就要什麽,想拒絕什麽就拒絕什麽。只可惜這半年以來,所有的原則盡數崩塌,他不愛的卻愧疚的女人,娶了。他果斷強硬的性子因為一個徒兒,四分五裂了。

“主公,嚴冬雖過,可久佇立在此也會受風寒的,還是回府吧!”一身紅色盔甲的顏照將軍於身後喚他。

他移了步子,低聲問:“對我,你是不是恨之入骨?”

顏照將軍鐵青著臉,垂下的眸子無光慘淡。他囁囁喏喏,猶豫道:“主公,末將不敢!”

千面言辭俱厲,加重聲音道:“說真話,你知道,我討厭說假話的人?”

顏照跪地,果斷回答。他說,是,他恨,為什麽蘭姑從頭至尾愛的人是主公你,為什麽你娶了她卻從頭至尾都不願真心待她?為什麽我愛得她那般死心塌地,她卻無動於衷?三個聲嘶力竭地質問破天而來,穿梭著鋪著浮雲的天際橫橫擦過,沒有回響。

千面悶哼一聲,自言自語:“是啊,顏照。你說得對,我就是這般冷酷,從來未曾細細琢磨自己該要什麽,能要什麽的。”嗓音淡淡地能聽見自己的心聲。

所以負了她們,也同時負了自己。傷了她們,也傷了自己。

“主公,末將知道,您有難處!”半晌,跪著的顏照回答,“都是命運弄人,本就怪不得別人的。”

千面沈默不語,盯著數尺高的城墻,望著城外幽遠的小道,心緒不寧。

“怎麽到現在都不見蹤影?”說著嘆息悶悶不樂地轉身下了城墻,剛至墻垣,忽聽得城下一陣馬蹄踏響,他眼中突放異彩,猛地越上城墻,卻在看見城下來人時如灰飛散。

那只是一個戴著貂裘帽子,騎著黑馬的男人,一個知道水朵朵下落的男人,一個他怎麽也不認識的男人。這個人就是先行一步的子鷹。

而那個前行在回齊道路上的馬車卻早在中途換了路徑。

“朵朵,為什麽要改道?”林宇風看著一旁寂寂不語的水朵朵,好奇地問,“你……不想回齊?”

水朵朵的眼睛上下閃爍,眨了眨,調皮說道:“小風,你不用這個樣子,適才我都問過墨離了,他說你的山莊可以不經過城門,直接繞道從後門回去。”

林宇風越發疑惑不解:“好端端的,回自己的家大門不走,走後門做什麽?我本還想著讓你看看有趣的東西。”

水朵朵並不後悔,只是平靜地說,她不喜歡那城墻,幾丈之許,卻奪過許多人的生命。無論是身中毒劍的千面,還是慘死的阿妍和部下非爾達達,那都是些無法釋懷的回憶。

“那好,換道回山莊吧,神不知鬼不覺,有意思。”林宇風閃爍其詞,包容了水朵朵稀奇古怪的建議。

“朵朵,你若是有什麽事可以告訴我,不必悶在心裏。”他將那塊探子腰牌遞過去,“包括這塊腰牌,它不是一塊普通的探子腰牌。關於它的事,等你想告訴我了,再……”

水朵朵生著悶氣,冷冷道:“你幫我把它扔得遠遠的,我不想看見這些東西。”說完,覺知林宇風臉色不對,忙湊過去,曲意逢迎道:“你的武功那麽厲害,保護我一個小女子應該綽綽有餘了,是不是?”她大著膽子,鼻尖抵著林宇風的鼻尖,耍賴地說,“你看,我是客人,客人去主人家。那麽安危也應該被你這個主人保護對不對?”說著滑在他的懷裏,撒嬌道,“你看,我就只剩你一個好朋友了。你就像狗蛋子一樣,我不開心的時候,就會安慰我的。”

“狗蛋子是誰?”

“我哥哥呀,他又溫柔又厲害。娘親最喜歡他了。”

林宇風覺得好笑,可又很無奈。因為只聽得心上女子說,他是她的一個朋友,他是她的一個哥哥。

“朵朵?”林宇風擁緊了她。水朵朵咿呀回應地擡眸看他。

她問:“做什麽?”

林宇風斂了斂眉,正色道:“我不希望在你心目中只是一位朋友,一個哥哥?”

水朵朵撓了撓頭,笑他:“那你要做什麽,難不成你想當我的……丫鬟。哈哈,你不合適不合適。”

坐直的林宇風駭然欲倒,重覆道:“朵朵,你認真聽我說。我想……我想說的是做一個男人。”

水朵朵搖頭晃腦地肯定:“你本來就是個男人,難不成想做個太監啊!”

真是秀才遇到兵,有理說不清,他俯身靜距離地瞪著她,一字一句地說:“我想成為你的男人。朵朵,如果我要你嫁給我,你願意麽,如果我說喜歡你,你會拒絕我麽?”

水朵朵立時瞠目結舌,左躲右閃地找借口:“我現在還小,不宜婚嫁,我什麽都不懂,我只會給人帶來災難,我……”

不等水朵朵說完,林宇風已然笑著開口:“那好吧,我就等到你覺得自己長大的那一天。不過,我等著你,你可不能……”

“不能什麽?”林宇風重重地敲了一下水朵朵的額頭,“不能……容我想想,不能讓我等到牙齒都掉光了。”

水朵朵細細端詳他,挑了挑眉,樂道:“我很懷疑小風牙齒掉光了是什麽模樣?”

林宇風挺肩冷笑:“那就等到嫁給我之後再說。”說罷洋洋得意。

什麽時候,她也同人說過這樣的話?什麽時候,她也做過這樣傻傻的保證?什麽時候,她也為此偷偷地開心著?什麽時候她也看過別人這麽歡天喜地?

可那都是過去的往事了,就像他已經娶了親,就像他當她是小孩子,就像蘭姑視她為仇人,就像她不希望千面只是她的師父?可惜,這些只能想想,想想而已。

不遠的大樹上,抱臂站著一個人。墨離警惕性地拔劍出鞘,而那人在車簾掀開的情況下已然飛身而走,消失地無影無蹤了。

“墨離,怎麽回事?”林宇風擡著車簾問道。

“莊主,我們好像被人跟蹤了。”

“先那是什麽人?”

“屬下不知,但是……這人警覺性不錯,應是個訓練有素的人!”兩人頓時疑惑。

寒糖還暖,零落殘荷。

千面靜靜坐在寂寥的池塘,這裏,曾是他所住過的別苑。

遠在大齊聖上還是當年南征北戰的齊二公子的時侯。

那時候從不曾這般失落,像含著一根黃連,苦到了心裏。

黑影忽至,千面冷冷開口:“可有查到消息?”

背後抱臂的探子雲滄回道:“公子,水姑娘繞了路道回城。”

“她還好麽?”千面敲著石桌。

雲滄笑了笑,回答道,“公子,水姑娘有熹楓山莊的莊主照顧!”

千面開始回憶:“林老莊主的兒子?”

“是!”千面的嘴唇勾出一抹笑意,神采奕奕地喃喃:“難怪別人動不了她,原是有人守護著。”

正自愉悅間,手指甲沒來由地凹斷。

原來,他在吃醋!

憑空地吃醋!

平生第一次吃醋。

抽了左手,神色慌張,心裏撲撲亂跳。

他低聲自問,怎麽會是這樣子,我……究竟怎麽了?

作者有話要說: 謝謝,請支持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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